王鸿岭,1960年出生于山东济南。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2007年进入中国国家画院程大利导师高级研修班学习。山东省美术家协会员,中国农工民主党中央书画院理事、农工党山东省书画院副院长,山东书画学会会员。以水墨山水长卷《山河一望图》闻名济南画坛,近年又在艺术道路上多方探索,更加丰富了自己的笔墨语言,形成了自己的绘画风格。
我是2018年6、7月间开始关注鸿岭先生的绘画的,那是因为山东省总工会《职工天地》杂志辛学福先生的介绍。今天,文雅、多才、热情的学福先生已经去世好几年,我很想念他。
当时,鸿岭先生40多米的水墨长卷《山河一望图》刚刚绘制完成,正打算正式出版。学福先生推荐我为他的长卷写篇序言,我虽力不能逮,但因为受到鸿岭先生艺术追求的感动和那幅长卷的震撼,还是不揣浅陋,写了《踏遍青山人未老——读王鸿岭先生水墨长卷<山河一望图>》一文,谈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我那时觉得,鸿岭先生是一位恪守艺术传统、注重写生实践、强调线条笔墨、意欲表达内心的山水画家;他的心胸很大很宽很深远,在他的画作中,“俗世的烟尘与超然的境界和谐相处,我们似乎可以体会到画家那种包容一切的胸怀”。因此,他的艺术拒绝浅白和直露,是圆融、深邃的,是以有限表现无限。要知道,在一幅40多米长的山水长卷中,画出这样一种气度和雄心是很困难的,因为画幅那么长,难免会造成重复甚至累赘,让人感觉倦怠。鸿岭先生做到了,而且做得相当出色。我以为,那幅《山河一望图》是2018年济南山水画界的一个重要收获。它应当作为一个标志,定格在济南的绘画史上。
记得当时,我还对鸿岭先生的绘画表达了由衷的期待,作了美好的展望。我认为,随着他的文化、学养的丰厚,思想飞跃和境界提升,如果能在创新突破上再下番苦功,艺术造诣是难以限量的。因为我们知道,艺术的本质在于创造,艺术的价值在于个性和差异。如果没有创造,没有个性和差异,一个画家就不能成其为画家,充其量不过是一个画匠而已。现在的画匠,可谓抬头即见,多如牛毛。
因为有了这样一份期待,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关注鸿岭先生的绘画。不过,我所关注的重点不是他画了什么,而是他在做什么。我觉得一个画家画什么固然重要,做什么则更为关键。因为他做什么,将直接影响到他的绘画内容、风格、情致的变化。我注意到,鸿岭先生这些年主要在做两件事:一是写生,坚持不懈、不辞辛苦地写生;一是深入社区,用自己的作品为最基层的百姓增添生活的色彩。写生对于一个画家的成长进步,意义自不待言;那么,他的深入社区、走进百姓,对其艺术创作也有直接的影响吗?我以为是有的。不仅有,而且巨大深远,甚至是决定性的。
因为一个艺术家的养成,一个艺术家能否成为一棵独秀于林的大树,总不外要向下扎根,向上生长。根扎得越深,才能长得越高,越粗壮,越繁茂。同时,一个艺术家将根扎于何处,也决定了他会长成什么样的树形,开出什么样的花朵,结出什么样的果实。鸿岭先生扎根民间,深入土层深处,不能不影响到他的生活态度和情感倾向。
记得他最初给我的感觉是冷静、沉稳,就像过多地接受了中国古代山水画的构图、线条、笔墨一样,有点机械刻板,缺乏热情活力。或者说,他的热情活力是隐忍的表达,含而不露。表现在他的画作中,那就是古人的魅影重重,而缺乏内心情感的流泻与时代特点的融入。
这一切,都因他深入社区之后创作环境的改变而改变了。他从俗世生活中汲取了新的艺术灵感,也在俗世生活中获得了一种来自大地与民间的生生不息的力量。表现在他的画作上,就是纯水墨的作品开始减少,色彩的运用渐渐增加。我注意到,一开始鸿岭先生是不擅色彩的,有一种为了表达有意设色的企图。但他很快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开始注意色彩与水墨的有机融合,注意用色的节制与分寸,并且慢慢达到了相互契合的境界。我们从他后来的画作中,可以看出与《山河一望图》的明显不同。
今年以来,我又欣喜地看到,鸿岭先生的探索还在继续,并且步子越迈越大,说是令人惊异也不为过。他居然画出了一批略具泼彩性质的画作。我们或许可以这样认为,他内心的剧烈涌动已经不允许他的画笔拘谨约束,他要挣脱长久以来接受并且恪守的某些规范,尽情表达。这种心灵的潮水为何激荡不休?在他这样一个已过60的年龄?我觉得除了泥土与民间的滋养,难以解释。拥抱大地,深入民间,在生活的平凡与卑微之处发现美好、炽烈,并因此为自己的心灵灌注澎湃激情,这大概是千古不变的定律。鸿岭先生的实践,又为这个定律增添了一个好例。或许,这种艺术的原创力本来就内存、积蓄于他的心中,现在不过是找到了一个触媒和机会,得以重新焕发,尽情释放。因此,我觉得鸿岭先生正在进入一个经过长期专业训练之后,重新回归自我与原来,重新发现自身艺术原创力的重要时期。正如著名画家赵无极先生早年所言:“绘画不仅是画的问题,重要的是观察方式的转变,就是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不要用别人的眼睛去看,也不要用自己以前的眼睛去看。”他重新找到了自己观察事物的角度,创作激情的燃点,我为此感到高兴,并向他表达由衷的赞美与祝贺。
但是,中国绘画艺术特别是中国山水画艺术有其自身的传统和规律,有一些不能背弃的东西。就中国山水画来说,它不可能是世俗的、民间的、大众的,而应该是文人的、文化的、高雅的。我不太相信真正的中国山水画会“雅俗共赏”的说法,真正的中国山水画必须反对俗、力戒俗、拒绝俗。尤其是在当前这样一个浑浊不堪的中国画坛,它应该有自己独立的品格和标高,拒绝与世俗、市场、市侩同流合污;它应该坚守雅正传统,以期实现“以文化人”的文化理想。因此,鸿岭先生的深入民间,也有可能会成为一柄双刃剑。把握好了,会汲取更多的民间活力、生命热情;把握不好,也就难免受到某种风气的引诱。当然,现在我们还没有发现他在这方面的蛛丝马迹。我只是想在这里作一个多余的提醒。
中国古代著名文艺理论家刘勰在《文心雕龙》中写道:“积学以储宝,酌理以富才,研阅以穷照,驯致以绎辞。”大意是说要通过积累知识以储备宝贵资源,明辨事理以丰富才学,深入研究增加阅历以进行透彻的观察和理解,顺应情感的内在起伏以创造合适的文辞。这写出了艺术的真谛,用在绘画上当然也是合适的。我理解,刘勰所说的“驯致以绎辞”,就是在“积学”“酌理”“研阅”的基础上,吸收各种艺术养分,不断丰富完善自己,以期找到自己的艺术原创力,形成自己的艺术语言,从而达到以笔抒怀、我手写我心的境界。这是一个艺术家向艺术自由王国的飞跃和攀升,由此将触摸“道”的脉搏,体会“化”的空灵。
我相信,在今后的艺术道路上,鸿岭先生一定会把多种营养融汇到中国山水画的传统之中,赋予画笔以新的生机与活力;一定会再次创作出像《山河一望图》那样的标志性作品,并将自己的名字清晰、深刻地镌铸在济南的绘画史册上。
2023年12月28日于济南洪家楼文化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