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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代的猫

        作者:马庆民2025-06-03 07:39:21 来源:中国文化报

          宋徽宗《耄耋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大宋汴京的晨曦里,一缕檀香混着鱼的腥气在坊市间游荡。大相国寺的猫贩支起竹笼,波斯商人怀揣狮猫幼崽穿梭于人群,青衫文士捧着《纳猫契》与卖主讨价还价——这座百万人口的都城,正随着此起彼伏的猫叫声苏醒……

          宋代重视和支持工商业发展,文化上也比较开放多元。当时很多人物质生活富足,精神生活偏于文艺,喜欢喝茶、画画、写诗词和养萌宠。温顺可爱、充满灵气的猫,也由此登堂入室,除了抓老鼠的本职工作外,还多了一个宠物功能。

          宋代猫文化十分兴盛。在称谓上,宋人将猫爱称为“狸奴”,而当一只猫成为“家庭成员”之后,还会被赋予更雅致的名字,比如雪白的叫“狻猊”,嘴带斑纹的唤作“衔蝉”,等等。

          从品种来讲,猫自然是有不同等级的。宋代吴自牧的《梦粱录》记载:“猫中有长毛者曰‘狮猫’,不能捕鼠,以为美观,特见贵爱。”可见,狮猫是大家比较偏爱的一个高级品种。明代《西湖游览志》中记载了一个故事,说秦桧的孙女养了一只狮猫,特别喜爱,某一天猫跑丢了,于是发动整个临安府的人帮着寻找,结果半天时间,就发现了几百只狮猫,都可以开“狮猫大会”了。这也可看出临安城里惊人的“含猫量”。

          因为爱猫、养猫成风,与养猫相关的配套行当也是颇为齐全、讲究。宋代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记载了开封府大型“商圈”大相国寺的往事:“每月五次开放万姓交易,大三门上皆是飞禽猫犬之类,珍禽奇兽,无所不有。凡宅舍养马,则每日有人供草料;养犬,则供饧糠;养猫,则供鱼鳅;养鱼,则供虮虾儿。”据说,北宋的开封和南宋的临安到处都有这种宠物市场和售卖宠物吃食的地方,从泥鳅、小鱼干到各种肉干,猫咪爱吃的几乎都可以找到,猫需要的常备药物、专用的玩具也有出售。南宋周密《武林旧事》中罗列了临安城里的宠物服务,有“猫窝、猫鱼、卖猫儿、改猫犬”等。据研究,所谓“改猫犬”,就是给猫和狗提供修毛发、剪指甲等美容服务的行当。

          在宋代,到宠物市场购买或向亲友邻居讨要猫叫“聘猫”。要是你想养一只猫,得先写一封聘书,再备上一份聘礼,最后翻开黄历,选一个吉日,把猫抱回家。这份聘书又被称为《纳猫契》,上面会详细描述猫的大小、长相、颜色、收猫的吉日,以及主人对猫的期望与要求。其主要意思就是约定新主人要对这只猫负责,不能冷落、不能丢弃、不能虐待。

          至于聘礼,那就更有意思了。如果聘的猫是别人家猫生的小猫,就要给主人家送盐或鱼(根据不同地区的习俗,也有的送糖、茶叶、大枣等),比如黄庭坚在《乞猫》中写道,“闻道狸奴将数子,买鱼穿柳聘衔蝉”,可见其聘礼是一串鱼;陆游在《赠猫》中写道,“盐裹聘狸奴,常看戏座隅”,可见其聘礼是盐。

          如此隆重地聘回一只猫后,还需要好生照料,提防偷猫贼等危险。岳飞的孙子岳珂在《桯史》中记载,自己养了一只漂亮的小猫,非常喜欢,但突然有一天不见了,他四处寻找始终未果,后来跟朋友诉苦,这位朋友唉声叹气地告诉他,这只猫很有可能被送到城外的“鬻野味”(野味餐馆)去了。

          宋人看重猫,所以当时还出现了一套分辨好猫坏猫的理论——相猫术。比如北宋会稽陆佃的《坤雅》指出:“猫有黄、黑、白、驳数色,狸身而虎面,柔毛而利齿,以尾长腰短,目如金眼,及上胯多棱者为良。”如果你对猫缺乏研究,那很有可能得不到好猫,甚至上当受骗。南宋《夷坚志》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说孙三是一名非常厉害的“营销大师”,逢人就说他们家有一只橙色的小猫,整个临安也找不出第二只。有一天,孙三在门口人多的时候,故意把猫放出去,众人皆被这只猫惊艳,都夸好看,一时间传得满城风雨。几天后,来了一位财主想买猫,孙三欲擒故纵,说这猫是他的命根子,卖不得。买家为此不断往上加价,最后以超高价格买走。谁知抱回家后,发现猫的颜色渐渐变淡,最后竟变成一只全白色的猫——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这一时期,有关猫的书画作品也呈现出蓬勃发展之势,出现了毛益、李迪、苏汉臣等一大批画猫的名家。宋徽宗赵佶的《耄耋图》(猫蝶图)也十分知名。在书画界,猫和蝴蝶元素一直是个寓意美好的主题,因为“猫”同“耄”,蝶同“耋”,谐音取“耄耋”之长寿含义。除了猫蝶图,还有猫雀图、猫菊图等,各种各样的猫图,不仅记录了猫咪天真活泼的形象,也蕴含着作者对生活的美好期望。

          当陆游在《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中写下“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时,那只蜷缩在诗人膝头的生灵,已然成为宋人精神世界的具象图腾,他们将文化与浪漫熔于一炉,在历史的长河里泛起温柔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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