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三屏影像装置) 范献鑫
山水影像与诗性精神的演化融通
——第四届影像西湖艺术现场在浙江美术馆举办
图像探索与诗性精神是影像西湖艺术现场一直以来关注的命题。近日,第四届影像西湖艺术现场在浙江美术馆举办。展览由浙江省文联主办,浙江省摄协、浙江美术馆承办,旨在探索数字化、人工智能时代背景下,山水影像与诗性精神的演化融通。
新质技术加持下的影像可塑性
本届展览以“两行诗河,照进来”为主题,在前3届展览关注“图像与观看”“图像与生活”“图像与人文”的基础上,特别探讨了“图像与机制(技术)”的辩证关系。展览分为“牧光之河”“无定之河”“浮光照影”三大板块,汇聚了来自中国、加拿大、日本、韩国的32位艺术家,作品涵盖静态影像、装置、多媒体视频、古典工艺摄影、数字艺术、AI生成图像等,形态丰富、实验性强,引领观众进入艺术家之于人文山水新的想象与思考。
其中,刘呗宁的《十二水图跋》这组纸本铂钯印相作品用了50余种不同的纸来印制同一帧图像,创作中尽量保证感光药水的涂布、曝光、显影等步骤的均一性,只靠纸张本身纤维肌理的不同带来图像结果的差异。“我希望通过这种克制的手法去制作一片理念当中的波澜:它不一定有颜色,不一定有尺寸,也不一定有视力的边界,它泛起的波浪不遵循近大远小的视觉规律,它可以不停地自我复制,也可以只在一张纸中完成对整体无限的暗示。故而,它可以是海水,也可以是星球或者尘土,是一种涌现的本质。”刘呗宁解释道。
宁雨晰的系列作品《山腹短歌》拍摄于河南省新乡市辉县八里沟景区,作品关注当下自然景区里的人造景观与国人山水情怀的关系,希望借此表达“人为干预的景观不仅成为城市发展的必然产物,更是现代人寻求精神与情感寄托的重要场所。这些景观可以使人们达到‘借景抒情’的目的,在某种程度上,其营造的美学体验并不逊色于那些未经雕琢的自然景色”。
展览的艺术空间将西湖扩展为大水系概念,凝练出两条虚拟河流为线索:一条是游历于水面之上,将人文现实、山水图景与诗性精神、个体基因交织的“牧光之河”;另一条则是潜藏于水面之下,以数字艺术、智能交互与媒介激流、形式之问组成的“无定之河”。它们并非平行存在、同时存在,而是互相冲击、互相融合、互相反驳、互相依存。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本次展览突显了在新质技术加持下,影像作品更加多元的面貌与立意。比如,范献鑫的影像装置作品《假山》用算法编辑天空和园林,探讨数字风景如何塑造我们的视听感知与记忆;武子杨的作品《巴石河2030-6plus》利用CG渲染构建了一条来自2030年的河流,模拟了一场未来世界的生态危机;陈抱阳的作品《翩翩》将代码输入两个巨大的机械臂,机械臂拉扯的轻纱在空中摇曳,绘制出精密的曲线与波纹,呈现了影像艺术丰富的延展性与可塑性。
展览还是一个可观、可坐、可游、可玩的线下沉浸式艺术现场,观众可以与作品来一场趣味十足的“艺术互动”。比如,在胡介鸣的三屏互动影像作品《水上水下》中,影像内容会根据观众距离的远近而变化。当观众站在作品前时,屏幕便会“注满水”,呈现出一个荒诞奇幻的水下世界,而当观众离开时,画面又恢复了平静。胡介鸣认为,在数字时代,技术好比双刃剑,它既是通过我们人类加速前进发展的,同时又在消耗着我们的能量和生命,所以,人类一定要警惕。在加速的时候,要考虑到减速,像开车一样,不能老是踩着油门,还要减速、踩刹车,油门和刹车要并用,这样才有安全感。
此外,在展映单元,观众可以惬意地坐在蒲团或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沙发上,沉浸在视觉与身体交织的观影体验中。展厅内波光粼粼的置景、科技满满的装置,以及展厅尾端特别定制的主题印章,皆为观众提供了拍照打卡的趣点。
影像艺术的经验、技术与未来
展览同期,专家学者与参展艺术家代表还围绕“从看见开始:影像艺术的经验、技术与未来”这一主题,开展了深入研讨和交流。
百年前的影像西湖艺术现场是怎样的?追溯西湖早期图像,上海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副教授陈研谈及一些重要作品:在所有西湖人造的图像当中,可复制的或者说被复制的图像,最早、目前能看到的最精美的是《湖山胜概》。它是一套彩色套印版画,同时是一个孤本,现藏于法国国家图书馆,南京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教授李晓愚对此有非常深入的研究。而关于西湖最早的全景摄影是2018年上海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所长钟翀在日本东京发现的一个孤本卷轴《中国西湖》,该作品拍摄于1902年,长1米、宽40厘米,上题“水光潋滟晴方好”。它是黑白精印的珂罗版,拼接得几乎没有痕迹。还有日本人1903年拍摄的《苏浙小观》、美国传教士西德尼于1917年拍的《西湖全景》以及中国人拍摄的最早的西湖照片《西湖各景》等。“不同国家的人拍摄西湖的图像观念是不同的”,陈研说。
回顾历史,展望未来,新技术尤其是人工智能对于摄影的影响备受关注。2003年,德国艺术家鲍里斯·埃尔达格森的AI生成图像作品《虚妄记忆:电工》获2023年索尼世界摄影奖创意类奖项。“这并不是艺术创作者第一次面对新技术革新的挑战。如果我们以史为鉴,新技术的革新未必会为当前的行业带来以取代而告终的结局。”独立策展人、研究者门婕聪认为,每个技术阶段都有其特殊的任务和价值,作为创作者,需要扪心自问的是这种忐忑是否源于过度关注结果导向,而忽视了摄影术发展过程中所积累的丰富历史和语义。“人工智能摄影是图像生产方式,社交媒体又是当代比较主流的图像传播方式。我们可以想象,在不久的将来,AI摄影可以产生一些更加精神化的影像。”
“AI摄影”“AI图像”是一个非常普及的说法,但独立策展人、影像批评家海杰对此有不同的见解:“AI不是一个摄影概念,而是一个模型概念,AI的终极目标是建立一个世界模型,一个平行或者迥异于现实世界的模型。在这个模型里,文字好比模型创世纪的驯师。”海杰认为,
AI开启了一个重新应用文字描述的时代,它对图像的理解不是建立在非常深厚的基础上,很多时候像盲人摸象,还需要不断训练,它还不太发达。
言及AI,它除了可以通过算法生成图片以外,现在还可以通过机械臂进行代替人手的人工绘画。四川美术学院美术馆学术部主任宁佳说:“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今天很多艺术家或多或少会运用人工智能技术来对自己的艺术进行完善。对策展人来说,要去回应、去发现,而不是去回避和质疑。”青年学者、策展人张灏关注到数字时代人类感知方式的改变:“我们今天的观看处在一个混合的维度之中,深嵌在媒介化的网格之中。可以说,今天的我们既是信息的发送者,作为观看者又在编辑生产观看的内容,在观看的图景当中我们也是被观看的,数字化技术会越来越重复有效地制造一种可逆可还原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