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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核实中..2010-07-02 17:00:28 来源:中国建筑家网
2008年7月20日, 美国CNN电视台在"谈论亚洲"节目中在张晓刚画室对他进行了访谈. 这是CNN对中国当代艺术家的首次采访. 以下是这次访谈内容.
(AR: CNN电视记者Anjali Rao; ZX: Zhang Xiaogang)
AR:大家好,我是“Talk Asia”的Anjali Rao。这周我在中国当代艺术家张晓刚的北京画室。张晓刚经过多年的辛苦耕耘,成为中国最著名的当代艺术家。他的作品在世界各地售价已达上百万美元。2006年11月在美国,他的作品《天安门》以二百多万美元拍卖,创下当时中国当代油画的拍卖纪录。他的《血缘系列》也受到了收藏家们的高度好评。作品描绘了典型的正式家庭标准像,有特色的红色血线说明了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他的风格简单而独特。
Vinci Chang:在中国油画的几千年进程中,张晓刚无疑是其中最杰出的艺术家之一。他在画作中表达着个人情感及社会、政治背景和当今中国的意识形态。
AR:张晓刚生于中国南方,成长于文化大革命期间。我们现在他北京的画室中。晓刚,欢迎你来到“Talk Asia”栏目。在全球都热衷于亚洲当代艺术,尤其是中国艺术的现状下你是如何看待自己在艺术舞台上的角色?
ZX: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贡献。在今天的世界艺术市场里,我或许正处于恰当的地方和时间。世界在不断前进的过程中,必然有某些艺术家被选中。这不是谁可以决定的事。我只是很幸运,在这个时间段内挑选到我,然后让我来进入这个市场并取得好成绩。对我来说,这是运气。
AR:作为中国当代领军艺术家之一,你觉得自己在创作中感觉到很多为取悦买家而产生的压力吗?
ZX:我已经在艺术领域约20年,它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所以说,对我而言慢慢走到今天很自然。但市场变化得很突然。对于我来说,真正的压力并不来自艺术市场。因为一名艺术家的真正压力永远是来自内部的,来自艺术家本人对艺术的期望,以及一个艺术家的观念和对生活的理解。
AR:你的作品最初被认为不够传统并且太西化了而不允许在中国展出。你是怎么处理这种状况的?
ZX:我的作品在过去10年对外开放的进程中得以幸存。人们起初并不真正理解当代观念,然后接受过程慢慢开始。后来人们逐渐开始更开放、更快地接受更现代的东西。现在,人们开始更多地了解并推广艺术。我觉得整个过程是由于中国的改革开放而带来的。
AR:当时你有没有把自己看成是一个叛逆者?当你不能展览作品时,你有没有侮辱感?
ZX:政府从来没有说我不可以展览我的作品,他们只说这是一个不同艺术观点的问题。在过去,政府举办展览的作品,反映了看待生活的不同角度。因此,一些像我一样的艺术家,我对艺术的理解和对生活的理解不符合政府的展览主题,所以他们不会让我参加这些展览。这只是不同的意识形态,而不是其他概念。自从决定要成为一名艺术家,我就不在乎别人会怎么想我的作品。这是最重要的。其次,我并不想为了发表作品或让别人喜欢我的作品而拉关系。我想要做的是忠实于自己的艺术。也许有些人欣赏我的作品,有些人可能不喜欢。
AR:尽管如此,看你的画,似乎在你的作品中显然是有政治因素的。现在,你觉得作为一个艺术家,你可以在国内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吗?
ZX:政治在中国人的生活中扮演着密切联系的角色。如果你真的想表达对生活的观点,你的作品自然而然地就会表现出政治因素。也许在10年前,这种政治因素的作品不会轻易被大家接受。但现在,随着中国进一步地改革开放,人们对不同角度的艺术变得更加宽容。我觉得这是一种进步。
AR:你最热门的作品是《血缘系列》,它是关于什么的?
ZX:这其实是个运气。在1993年,在我父母家中,意外发现了一套家藏的老照片。当时,我获得了灵感并开始构思《血脉系列》,我认为通过一个家庭,尤其是一个中国家庭,这些老照片反映了更广泛的社会。我们都生活在这样一个与西方不同的大家庭里。中国人非常重视家庭。家族关系中包括血缘、亲属,同时在社会上、在你的工作上,你都不可能离开这些家庭关系。这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我希望通过画家庭照片,反映我所理解的生活。它还包含了这样一个事实,我们生活在一个非常矛盾的社会中。我想表达个人与社会的联系。这种关系就像儿子不服他的父亲,却仍然没法离开他的家人。这是个复杂的关系。
AR:这张作品就是你著名的《血缘系列》,请跟我们谈一下它。
ZX:这是一对夫妇。
AR:怎么他们的脸看起来这么相似?就像摘掉眼镜放到她的脸上或剪掉她的头发,她像他他又像她?
ZX:不错,我就想这么画,他们看起来都一样。他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当人们第一次看到它,觉得画面中的人物就像克隆。
AR:那么,如果他们是恋人,为什么他们看起来好象互相不认识?他们刚刚吵架了?
ZX:我所关心的并不是他们是否是恋人或是别的什么关系。我想表达的是他们就像克隆人一般,有同一个想法。我想让他们看起来像在做白日梦一样的失神。
AR: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就是血缘系列。那这些在他们脸的某个地方、眼睛上、下巴下面的小色块呢?
ZX:我用色块画在每个人的脸上。就像光打在人的脸上,慢慢地变成时间留下的疤痕。
AR:在你的画里为什么没有人微笑?
ZX:我曾画过一次微笑的人,但我并不善于画微笑的人。我比较善于表达人们之间的间隔、距离。
AR:这幅画里发生了什么?
ZX:我想画和水有关的大风景画。
AR:那婴儿的意义呢?
ZX:我特别想画婴儿。他对风景没任何关系。就像在你梦里看到的场景一样,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AR:是,有一点点。
ZX:这画我不得不慢慢地来画,因为我必须层层地表达,这要花很长的时间。
AR:谈一下你一天的工作是怎样的,做些什么事?
ZX:我每天上午睡觉。中午醒来,午饭后在这里工作直到夜晚。然后晚餐,吃完晚饭和朋友一起活动。
AR:当你画的时候,需要什么东西吗?我知道你喜欢边听音乐边绘画。你会觉得没有人在的话你会工作得更好?
ZX:有很多人在的话我根本没法画画。所以我工作时喜欢独自一人。我到画室后,通常先准备茶叶和水,然后播放音乐。
AR:你喜欢听什么音乐,喜欢喝什么?
ZX:说到音乐,所有类型的我都听。有时候喜欢听古典音乐,有时摇滚,有时民族音乐。
AR:你最近听什么?
ZX:现在,我又开始听老音乐了,如Pink Floyd。
AR:你喝什么?
ZX:工作期间我不喝酒,只喝茶。工作后,到了晚上我喝威士忌。
AR:这是否有利于创作?
ZX:喝酒能使我放松、改变情绪。否则,如果每天单单工作,我会发疯的。
AR:你在画之前脑中已经有了想法还是画笔放在画布上之后随心而来?
ZX:我先有想法,然后画个草图,然后我就知道怎么继续了。思考的过程需要几天。我会在空白的画布前构思。如果没有想好,就不会动笔。一旦构思好想怎么画了,就会一直画直到作品完成为止。
AR:艺术应该是历史或社会的视觉反映,您的作品表述了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的什么?
ZX:我的作品主要反映了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的记忆。在我长大的那段时间中,中国是一个完全不同于今天的地方。我的画所想要努力抓住的是一个人的成长经历,同时反映他们生活的那段时光对他们产生的影响。
AR:哓刚,你长在文革期间,告诉我们那段时间对你来说类似什么。
ZX:文革开始时我八岁,小学二年级。文革所给我的印象是十分有趣,因为不用去上学。我可以整天和小朋友在一起玩,看像我这个年龄的男孩想看的东西,比如武器。人们在街上随便走。直到长大后,有人告诉我这段时期叫文革,是一个可怕的时期,有很多的问题。但在当时,我以为那是有趣的几年。
AR:是什么促使你决定以绘画为生的?
ZX:早时是我父母担心我会出去惹麻烦,所以给我买了纸和蜡笔待在家里画画。我母亲是我第一位老师,她教给我如何画简单的东西。慢慢地我就停不下来了。我在艺术中得到越来越多的兴趣。因为不用去上学我有很多时间空闲时间,兴趣也就逐渐增加。这就是我如何开始绘画的。17岁时我告诉自己我要成为一名画家,就找了一位专业老师,开始学习专业绘画。我觉得艺术就像是一种药。一旦你上瘾了,就无法解脱。
AR:在你的职业生涯中,事情并不总是那么容易。有一段漫长的时间,你与抑郁和酗酒挣扎。请告诉我们,那段黑暗阶段对你类似什么。
ZX:当我第一次作为一名艺术家开始职业生涯时,我真的没想到那么多。我为艺术原理的学习原则而担忧,并使自己变得专业。我逐渐开始学习更多艺术哲学,特别是通过艺术书籍,我慢慢地把艺术哲学与自己的哲学观相联系起来。对我而言,这是一个巨大的变化。所以,当我认识到这一点时,我便试图找一种与我的个性相符的艺术语言。通过艺术来表达我的个性成了我在艺术中追求的目标。不同的生活方式,生活经验和周遭环境,对一个人的心灵的留下的影响是不同的。我认为艺术应该用来表达一个人的内心。所以,我通过艺术去寻找自己内心的声音。中国人经历了太多的变化,这极大地影响了人们的内心。以我的经验来说,我在很短暂的时间中就经历了三个完全不同的阶段。我认为我们应该利用艺术这种资源去反映中国人对这种快节奏变化的态度。
AR:你知道当一个人突然获得极大成功,尤其是经济上的成功,很多时候会促使这人变得傲慢。而你似乎恰恰相反,非常谦虚,总是说很多是运气。你是怎么保持住自己的平常心的?
ZX:我认为(艺术市场的火热)证明了一件事,就是有很多人可以明白真正的艺术。对我来说最快乐的事并不是我的作品卖得好或者我的作品价值有多高。对我来说最快乐的事是通过艺术,我遇到了很多朋友并且找到了很多理解我的人, 从而使我不觉得那么寂寞。这是最令我最高兴的。
AR:晓刚,这张画讲的是什么?
ZX:这是一个学校,一所很小的学校。这是当我在朗川待了两年。我记得这个地方和当地大声说话的人们。我去掉了画面中所有的色彩,只强调学校的黄色。它就像梦幻般的记忆。
AR:这让我想起你的那幅又一次以200多万美元成交《天安门》。它是在暗示1989的事情吗?你持有不同见解吗?
ZX:你真的不能说我是异类。我画有意义的公共场所,像学校和天安门。它们暗示着我们作为个体与这些地方的联系性。
AR:那就是说,你画天安门只不过因为它是一个公共场所,并不因为你想传达什么讯息?
ZX:我的《天安门》和事件无关。实际上,当我画天安门时,就像画一所学校、一个墨瓶、一个灯泡一样,在我心里的感觉是一样的。我只是希望通过艺术表达自己。
AR:好,让我们看下这件作品。我要告诉你,这是所有作品中我最喜欢的。这是谁?
ZX:这是谁不重要。我试着捕捉以我理解的某个人目前的情绪状态。就像一个梦。
AR:哦,你的许多作品都像梦一样的,但另一样东西,显然在你的作品中非常清楚,他们都有这些补丁一样的色块,像黑白色的背景。请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么画的意图。
ZX:我取消了大部分的颜色在我的画里,因为我想我的画是一个记忆,一个人或一个场景,而不是像我们肉眼看的一切颜色。它是记忆或实现中的某种东西。我添加色块使画面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梦。
AR:您提到您想通过作品传递一种感情,就像这件作品。这件作品您想表达什么?
ZX:这幅画所传达是记忆和失忆。这是一种矛盾的感觉。
AR:有意思。好的,让我们看这里的一件作品。瞧,这件似乎更为明显。
ZX:这也是关于失忆与记忆的作品。我还没有完成。
AR:这看起来像一个人在努力将突然浮现在脑中的想法记下来。你也有过这种感觉吗?
ZX:这些材料是我以前用过的,像灯泡。它是我原来的生活的表现。我没有电视,晚上我总是写信或写日记打发时间。这是一个非常孤立的生活方式。
AR:是,一定是的。我之前也感到疑惑。你曾感到孤单吗?因为这是创作艺术是一件如此孤独的事。
ZX:当然很孤独。只有我一个人工作。不像你的工作,能同这么多人一起愉快地工作。这是一个寂寞的职业。
AR:所以我很高兴我们的工作能让大家开心。让我们继续。当有人来到你的工作室,会不会直接走进来说:“我要那幅。我今天要带走这幅。”
ZX:很多人。
AR:哇。那这件售价多少?
ZX:这件是我自己。我不会出售它。
AR:哦,真遗憾。
ZX:因为我个人很喜欢这件作品。
AR:我知道这件作品很奇幻,很美丽。应该是个农场?
ZX:是的,新开的地。
AR:好的。是你去过的地方?这张画是来自你的亲身经历吗?
ZX:不,这是我对周围生活环境的理解,并不是我真见过的地方。因为在过去,这种景色在中国--拖拉机和红旗--象征着一个新时代的开端。所以,我试图画出那种感觉。
AR:我注意到在你的作品中,当你画风光时,总会有像旗杆或者喇叭什么的出现在画面显眼的地方。为什么?
ZX:看起来不错。
AR:你觉得人们通常会理解你作品后面的意思吗?
ZX:我认为大多数人可以理解。艺术不是科学。不一定要有准确性。艺术是一种感觉,一种心理状态。这是最重要的。
AR:有很多人在谈论火热的当代艺术市场,认为泡沫终将破裂。你怎么看待?同意这个观点吗?
ZX:中国艺术以前从未真正进入市场。在过去短短几年里,人们在很短的时间里考验市场,这对中国艺术和艺术家都是一种挑战,我们需要超越这一阶段。当我们年轻时,做艺术只是因为喜欢。我知道市场可以让某些人受益。但在下个的时间段,可能会有不同的目标,然后其他艺术家可能受益更大。所以现在市场的每样东西都需要学习。
AR:晓刚,非常感谢你和我们一起分享你的时间,带我们参观了你的画室。谢谢。多保重。
朱佳璐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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