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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彩墨绘就时代与心灵——林天行:现代中国水墨的革新者

        作者:魏雅欣2025-11-05 08:47:20 来源:艺术香港

          林天行《狮山彩虹》  2024

          作为香港美协主席、中国美术家协会香港会员分会主席,林天行以超过四十年的艺术实践,在现代中国水墨领域开辟出独树一帜的路径。他的绘画游走于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的边界,既承继中国绘画的精神内核,又突破技法与审美的固有框架,最终形成兼具“中国性”与“现代性”的艺术风格。从香港的都市景象到西藏的雪域神山,从荷莲的圣洁绽放至菖蒲的坚韧生长,他的每一幅作品都承载着对时代的观察、对自然的敬畏,以及对生命的深情。


            艺术理念:打破边界,融合古今中西

            林天行的艺术理念,始于对“古今中西四维挑战”的深刻回应。自清末以来,中国画家始终面临如何平衡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的难题,而林天行给出的答案是“打破界限,自由融合”。林天行明确赞同徐悲鸿“中西合璧”的主张,反对将“中国画”与“西洋画”割裂对立,他曾直言:“没有必要去划清‘中国画’和‘西洋画’的界限,也没有必要抱着中国画的态度来画中国画,井水不犯河水的结果只能是永远也领会不到两水相溶的美妙。”这种开放的态度,并非对传统的否定,而是对“活的传统”的继承——他反叛的是明清以来格式化、缺乏生命力的文人画套路,却对北宋郭熙、巨然的山水精神,明代徐渭、八大的艺术人格由衷钦仰,更推崇石涛“笔墨当随时代”的理念。

            邵大箴在《表达真情与爱》中指出,林天行的艺术“一直显示出独特的个性面貌:反叛传统的样式和承继传统的精神”。他少年时先后学习中西绘画,1989年赴中央美术学院进修后,既夯实了传统笔墨的功底,又未被传统束缚。在他看来,艺术的价值在于“回应时代”,而非固守陈规。面对香港这座现代都市的“满眼直线”,他意识到传统山水技法已无法表现工业文明的质感,于是主动借鉴西方艺术的块面造型、抽象表达与色彩逻辑,将其与中国水墨的“意象”精神结合。正如林天行在他的《绘画笔记》中所说:“现代艺术观念的转变是不受传统审美定义的制约,站在更高的地方去看过去和未来,不分中西、不分时空,全捏在一起,靠自我的想像和直觉的力量,创作自发原创的艺术。

            这种理念在他的创作中落地为具体的实践:他从西方点彩技法中获得灵感,将物象拆解为色彩的点与块;从抽象艺术中汲取自由,却始终保留中国画的“气韵”;即便运用浓烈的西画色彩,画面深处仍透着敦煌壁画的光影神性与水墨的呼吸感。他的融合,不是技法的简单叠加,而是“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现代演绎——以自然为师,以心灵为源,让中西艺术元素在情感与精神的统一下共生。


            技术语言:色彩、构图与笔墨的创新表达

            林天行的绘画之所以极具辨识度,源于他在色彩、构图、笔墨三大技术维度的突破性探索,这些探索既服务于他的艺术理念,也让现代水墨的视觉可能性得到拓展。

            (一)色彩:墨色与重彩的平等对话

            传统文人画以“墨分五色”为核心,色彩多为点缀,而林天行彻底打破这一认知,让色彩与墨拥有同等的叙事地位,甚至在部分作品中,色彩成为情感表达的主角。金耀基提到,林天行的画“以彩色之美名世”,其色彩魅力“几乎使人无法抗拒”。他对色彩的运用兼具“浓烈”与“通透”的特质:画西藏时,用冰蓝与火红对比,表现雪山与阳光的碰撞,如《阿里行》中“冰火相接的色块”,既显雪域的神秘,又藏宗教的庄严;画荷花时,大量使用金色——“金色是所有颜色中唯一永远不会变色的,也代表永恒”,《金荷》《祥光》等作品中,金色荷瓣在水墨晕染下,既有圣洁的仪式感,又不失灵动;而在黑暴与疫情时期的菖蒲系列中,他转向黑白灰的沉郁色调,仅以少量留白点睛,如《幽思》中“淡墨分割的画面”,中间的空白似一扇通往光明的门,传递对生命的期许。林天行的色彩实践还包含“双积法”的创新——既积墨又积色,让墨与色在层层叠加中形成丰富的层次。邵大箴评价这种技法“既空灵又浑厚”,如《荷塘烟雨》中,“墨分五色”的传统被拓展为“彩分多阶”,水墨的浓淡与色彩的冷暖交织,似烟雨朦胧中的荷塘,既有写实的质感,又有写意的意境。他曾幽默地说自己是“好色之人”,这份对色彩的热爱,实则是对生活与时代的敏感——香港的霓虹、西藏的霞光、荷花的绚烂,都是他用色彩捕捉的时代切片。

            (二)构图:打破透视,重构空间逻辑

            传统山水画以“三远法”构建三维空间,而林天行则转向“平面化”“饱满化”的构图,以鸟瞰视角重构世界,让画面充满现代都市的几何美感与节奏张力。在《景象香港》系列中,这种构图尤为明显:《新界晴雨》采用放射式构成,从高空俯瞰香港的山与海,泼墨的色块如云层翻滚,街灯的线条如琴弦纵横,鱼群似在空中跳跃,房屋似在倾听海浪,所有元素在平面上共生,却因色彩的层次生出空间纵深感;《码头》描绘繁忙的香港码头,“灯火辉煌,水天一色,富强烈节奏的线条穿插其间”,传统留白被填满,取而代之的是都市的拥挤与活力,恰如香港“寸土寸金”的城市特质。何佳霖在《一半天宫》中评价林天行的构图“线与线的关系,物体与物体的互相制约,和谐且富有个性”。他的画面极少留白,却不显杂乱,秘诀在于“取舍与重组”——他会解构传统山水的形态,提取自然与都市中的核心元素,再以抽象的逻辑重新排列。如《狮山云涌》中,云被披上金色,与狮子山融成一片,“稠密与稀疏相间有序”,每一朵云都是“一次回眸与驻足”,既象征香港的凝聚力,又暗含“狮子山精神”的坚韧。这种构图,既是对现代都市“纵横交错”视觉体验的回应,也是对中国传统“散点透视”的创新——不局限于单一视角,而是将不同时间、空间的景象压缩于一画,形成超现实的“意象空间”。

            (三)笔墨:传统筋骨与现代自由的共生

            林天行的笔墨,是对传统的“创造性转化”。他并未抛弃中国画的笔墨根基,反而在传统技法中注入现代活力。金耀基指出,天行的线条“浓淡、粗细、长短,或弯或直,或显或隐,助长了画的气韵与灵动”,这正是他对书法用笔的继承——画荷茎时,线条纵横穿插,似狂草的笔势,“像交响乐中各种乐器的和鸣”;画菖蒲时,线条刚劲如剑,似篆书的筋骨,传递“斩妖除魔”的力量;即便画香港的高楼,直线的运用中仍藏着书法的提按顿挫,避免了西画线条的僵硬。

            同时,他突破传统笔墨的“程式化”,将“块面思维”融入其中。他曾说:“我喜欢把大自然中的物象都看成各不同形状的平面,用块面思维方式观察事物更加简练,更加整体,去掉一切繁缛的细节,凸现明确而有力的绘画语言。”这种思维让他的笔墨超越“线的叙事”,进入“面的表达”——《洁净的地方》以大块面的水墨与色彩表现西藏神山,笔墨的晕染与色块的叠加,似神山在光影中的变幻,既有传统山水的雄浑,又有现代抽象的张力;《流光》中,菖蒲的笔墨“寥寥几笔就看到它背后辽阔的山川与人文”,笔墨的简与意境的丰形成鲜明对比,尽显中国绘画以少胜多的精髓。


            主题系列:以题材为载体,传递情感与思考

            林天行的创作主题始终与他的生命体验、时代感知紧密相连,从《景象香港》到《西藏》,从《天行之荷》到《菖蒲集》,每个系列都是他艺术语言的延伸,更是他对世界、对自我的深度对话。

            (一)《景象香港》:现代都市的水墨定格

            1984年移居香港后,这座第二故乡的都市景观成为林天行艺术革新的起点。面对维多利亚港两岸的高楼森林,他意识到传统的山水画法已无可措手,于是开始探索表现现代都市的新语言。《景象香港》系列(1997-1999)中,他既画香港的繁华,也画新界的野趣——《黄耀的海港》《码头》等作品以浓烈色彩、几何线条表现都市的繁忙与活力,画面“更像是西方现代抽象画,几乎看不到中国水墨画的踪迹”;而《家在五彩秋风里》《开满葵花的家园》等作品,则以写意笔墨与彩色渲染,展现新界乡村的宁静,现代性中总带有挥之不去的传统情调

            林天行画香港,并非单纯的景观再现,而是对都市生活的情感投射。他眼中的香港,是现代与传统的混合:公园的长椅、月色下的屋村、风雨中的巴士、霓虹闪烁的海港,这些日常景物在他的笔下,都变成造型崎岖、浪漫、彩色斑斓绚丽,实境与虚境相互渗透的视觉美学。他试图用水墨诗化铺天盖地的机械文明,让冰冷的都市充满人文温度。这些作品“以独特的视觉方式,融合中西、游走于具象与抽象之间,将精神的真实感觉的形象化呈现出来”,成为香港都市文化的重要视觉记忆。

            (二)《西藏》系列:自然与神性的精神升华

            1999年的西藏之行,是林天行艺术生涯的重要转折。他三次赴藏,甚至冒着生命危险登上5000米以上的阿里高原,“西藏是让你不要命的地方”,这份执着源于他对天地精神的向往。金耀基提到,林天行曾说“在中国画美术史上没有人画西藏山水的”,这种无可借鉴的处境,反而让他彻底挣脱传统束缚,创造出全新的山水语言。

            《西藏》系列中,他以“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为准则,直接师法自然,又经心灵重构。2007年展出的百幅《天行西藏》作品中,《阿里行》以冰火相接的色块表现雪山与阳光,看不到传统青绿山水的影迹,却藏着敦煌壁画的光影神性;他在阿里托林寺门前画就的2000厘米土林写生长卷,三小时画就,六七分写实,三四分抽象,后来还将三百年前的古格王朝纳入画面,是超越时空的取舍。这些作品的核心,是对神圣性之美的表达——《洁净的地方》《神圣的家园》等作品,以纯净的色彩、宏大的构图,将观者带入“璀璨圣洁、佛光闪耀的天国境界”,既是对西藏自然与宗教的致敬,也是对现代人心灵缺失的弥补。

            (三)《天行之荷》与《菖蒲集》:生命与时代的隐喻

            荷花是林天行艺术生涯中最持久的主题,这份执着源于他的童年记忆——故乡福建的莲花峰,祖母口中荷的佛性联想,让荷成为他精神的象征。2003年,他“找到了属于自己之荷”,随后发表《写给荷花》,举办《天行之荷》展览,开启香港艺坛的画荷传奇。他的荷,不是传统文人画中“避世寂静”的君子,而是人生的百态:《祥光》《净植》中,荷花以浓烈色彩绽放,象征生命的绚烂;《荷塘烟雨》中,枯荷在水墨中挺立,体现生命的坚韧;2010年香港大会堂展览中,他将画好的荷花撕成碎片重组,碎片像飘落绿水的荷瓣,艳丽的色彩预示着生命的轮回,中间再画新荷,象征生命循环中的新可能

            而菖蒲系列,则是林天行对时代困境的回应。2019年香港黑暴期间,他「心情沉重,一改以往以荷为主题的风格」,选择菖蒲——「菖蒲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中,有斩妖除魔迎吉象的深意,而且菖蒲有旺盛的生命力」;2020年疫情暴发后,他继续画菖蒲,《幽思》等作品以黑白灰为主调,「整体沉重,与去年以重彩为主的作品完全不同」,画面中间的留白「打开的是阳光那面」,传递战胜疫情的希望。他本想画100幅菖蒲,却在第100幅时停笔,「一种深沉的窒息感袭来」,最终展出99幅,这份遗憾,藏着他对香港的深情与牵挂。


            人文关怀与时代价值:艺术作为心灵的桥梁

            林天行的艺术,始终扎根于人文关怀与时代精神,他的画笔不仅是技术的展示,更是情感的传递、思想的表达。邵大箴评价他的作品「强化了文化含量」,范迪安说,林天行「在意酣畅的墨中,歌时代、自然,抒发情感、心智,为推动当代中国画的变革发展作出了可贵贡献」。

            他的人文关怀,体现在对生命的敬畏——荷花的轮回、菖蒲的坚韧、西藏的神圣,都是他对「生命力量」的赞美;体现在对土地的热爱——他画香港三十年,「从来没有想过离开香港」,认为「香港是世界上华人生活幸福感最强的地方」,计划举办香港写生展,「向更多人介绍这颗依然璀璨的东方明珠」;更体现在对社会的担当——黑暴时以菖蒲「为香港斩妖除魔」,疫情时以作品「为港人传递希望」,他说「创作的前提是心中要有情,没有情,无论多好的技巧,都很难打动人」。

            从时代价值来看,林天行的艺术是现代中国水墨「破局」的典范。在「古今中西」的张力中,他既未陷入「全盘西化」的误区,也未落入「固守传统」的窠臼,而是以「开放的心态」「创新的勇气」,为水墨艺术注入现代活力。行政长官李家超在「天行艺道-水墨45年」展览开幕典礼致辞中评价他的作品「糅合古今中外,开拓了独具创意的“彩墨”风格,栩栩如生地呈现中华文化瑰宝和香港文化景观」,恰如其分地指出了他的艺术在文化传承与城市认同中的双重意义。

            除了水墨画创作外,林天行近年亦潜心于书法创作,将汉字结构、线条重新组合,创作出「汉字系列」,色墨渲染累叠,书法笔触若隐约现,营造抽象化的画面效果。

            如今,62岁的林天行仍在艺术之路上前行,他的作品不仅是视觉的盛宴,更是心灵的对话——对话传统,对话时代,对话每一个热爱生活、向往美好的人。他用彩墨证明,现代中国水墨不必固守过去,更能在融合中绽放新的光芒;香港艺术不必局限地域,更能在中西交汇中成为中外文化交流的桥梁。这,正是林天行艺术的价值所在。


          艺术家简介

            林天行当代水墨画家,1963年生于福州,1984年移居香港,1989年就读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系。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香港会员分会主席、香港美协主席、香港文联常务副会长、中国文联全委会委员、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国画学会创会理事、清华大学海外评审专家、华南师范大学客座教授。曾任第13届全国美展评委、中国国家艺术基金评委。在世界各地举办个人画展无数,出版画集及着作逾四十本,其作品获海内外博物馆、美术馆、政府及公共机构、企业及私人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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