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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悲鸿与中华书局

        作者:李天飞 2012-08-14 11:42:27 来源:中国建筑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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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美术家网--让艺术体现价值

          上世纪30年代至40年代,徐悲鸿先生先后在中华书局出版《悲鸿画集》、《悲鸿描集》、《悲鸿近作》等作品集,并推荐出版齐白石画集、左恩(初伦)画集、《八十七神仙卷》等作品。并与中华书局负责人舒新城、吴廉铭等有大量往来信函,这些信函完整无缺地保存在中华书局档案中,其中半数以上是与舒新城、吴廉铭等商议画集出版事宜,另外尚有推荐作者、书稿,叙说时事、游历、家庭状况,托办邮寄书籍、支取款项等事,内容极为丰富。

            徐悲鸿先生以画著称于世,但书法作品尤为罕见。中华书局在百年局庆之际,将多年收藏的二百余通徐悲鸿书札结集出版。徐悲鸿先生书法早年学赵孟頫,后学北碑,体势雄强,不拘一格。这些信札集中体现了徐悲鸿艺术成熟时期的书法造诣,除书法艺术的价值外,这些信札还保存了丰富的史料。徐悲鸿先生一生投身于艺术事业,根据刘汝醴先生为徐悲鸿先生艺术生涯的划分,分为如下几个时期:

            1905(9岁,正式学画)-1927年(留学归国),探索艺术的时期。

            1928-1936年,振兴民族艺术的时期。

            1937-1952年,把希望寄于人民,将艺术献给人民的时期。

            中华书局所藏徐悲鸿书札,起于1930年,止于1952年,基本上与徐悲鸿成熟时期的艺术生涯相始终,其中蕴含了丰富的内容。

            一、书札中所见

            徐悲鸿的作品出版情况

            20世纪20年代末至30年代初,徐悲鸿在中华书局出版《悲鸿描集》、《悲鸿画集》等画作,如1931年2月13日致舒新城:

            集名《悲鸿画集》(所以别描集、绘集),将有自题签作封面,共二十幅,兹又托曾先生带上四幅,请立饬人摄出带下,余六幅在影印中,不日寄奉。册直式,序文待寄,用石印。不必珂罗版,太贵也。

            此后一年多的时间内,二人反复磋商画集的印刷、排版、销售情况,细到目录的排序,画幅的横直。徐悲鸿作为画家,对自己作品的印制要求极高,如对用纸的要求:

            描集纸质亦劣,不识连史纸有更好者否。向例样张均极好,须饬工友细心工作,倘有破纸,或色太淡之页应剔去(常常发现,实属可恶)。

            徐悲鸿除刊印自己的画集外,还致力于引进西方艺术。他编写《西洋美术史》,又介绍西方著名艺术家的作品到中国,如1930年12月17日,催促初伦(即左恩)画集及普吕动画集的印制。次年3月9日,又致信,详细磋商初伦集字体及用纸事宜。

            徐悲鸿为美术教学计,编选《画范》,收录经典作品,并在《画范》序中提出了素描“新七法”,作为绘画创作、习作的基本法则。《画范》由中华书局出版。如1935年6月20日致舒新城说:“《画范》非俟心定不能编,但在下月必能奉缴不误。”

            1937年5月,徐悲鸿赴香港举行画展,在某德国人处以一万元加七幅自己作品的价格,购得唐代名画《八十七神仙卷》。徐悲鸿视此画若生命,即与舒新城联系,谋求将此画出版。如1939年9月20日致舒新城:

            弟之八十七神仙卷此时尚在港汇丰银行内……定价至少港币四元或国币十元,宣纸精印,以夏布为布套,另印“仙乐队全部”横幅单片附入,俾可装框。

            从此信中可见徐悲鸿对《八十七神仙卷》的重视,要求装帧豪华,印刷精美,并抽印附赠单片。

            中华书局拥有当时亚洲最好的印刷厂,1927年,中华书局承担了为国民政府印刷债券的业务,1931年,技术先进、设备当时号称远东第一的九江印刷厂建成投产,还拥有以沈逢吉为代表的一大批凹版雕刻技师。徐悲鸿对此也有关心,因与自己作品的印刷质量相关。如1931年12月23日徐悲鸿致舒新城:

            尊处之凹版设备竣事否?成绩何若?乞示。

            徐悲鸿先生致力于建议国家成立三馆:通儒馆、图书馆、美术馆,但没有人回应。又向法庚款委员会呈交《艺院建设计划》,主张陈列欧洲雕刻和绘画副本,为“吾人谋身心之陶养”,但是依然没有反响。退而求其次,打算选世界名作数百幅,编印一册《星空》,计划也无法实现。

            这里的《星空》,当即《空青》。1930年4月2日徐悲鸿致舒新城信:

            弟欲以四百种世界美术上之大奇杰作托贵局精印,取名《空青》(即世可无瞽目之意),又以美术史贯串之。每图有释,并附作者小传,较之笼桶之美术史可为言之有物,内容如下:

            绘画自十五世纪至于现在(约三百四五十幅皆在欧洲著名博物院中者)。

            雕刻自埃及以来至于现在,约四十幅(以希腊为主体,在教皇宫、英大不列颠、法鲁勿尔等处所藏)。

            建筑如希腊、Panthenon、戈帝克或教堂米郎、罗马等著名大教堂、巴黎歌剧院等约十余幅。

            一年半内须印成,版税百分之十五。

            此书多登广告,至少每一图书馆,每一中学校可购一部。

            但此事随即搁浅,1930年4月18日徐悲鸿致舒新城信,提到《空青》事,即因版税未能商妥,一年半亦不能印出。此后屡有交涉,但终于不果,成为徐悲鸿的一大遗憾。

            徐悲鸿与舒新城也就营销方法进行过商讨,如1931年3月3日关于签名售书:

            《悲鸿绘集》分平装、精装两种,平装定在两元,精装者“尚须编号,自一至二十并须由作者署名,以示名贵,此类把戏欧洲习见之。其价至少四元。如散原诗集大可如此做,因彼声望足以号召也。由贵局开风气,不亦可乎?”

            这应该是国内签名售书营销方法的最早史料。从中也可看出,国内尚不普及。以至于需要中华书局“开风气”。也可见在1930年代,我国现代出版的诸多要素已逐渐开始成熟。

            二、书札中所见

            徐悲鸿的交往

            徐悲鸿交游广泛,因以文化界人士居多,故经常向中华书局推荐书稿、画作、文章。在中华书局藏徐悲鸿书札中即有齐白石、杨大金、蒋丹麟、杨度、周涤钦等人。

            齐白石的成名,得益于徐悲鸿的慧识与提携。徐悲鸿不仅在人前称赞齐白石,为其举办画展,亲自上门拜访,还把齐白石的画作推荐给中华书局,寻求出版。1931年前后,徐悲鸿致舒新城的信中,有十余通是为齐白石画集之事的。如:

            1931年8月31日,向舒新城推荐齐白石。

            1931年9月29日,催促齐白石画集印制。

            1931年10月30日,盛赞:“白石翁为中国今日唯一之画家。湖南人,其画见重东西洋各国,深愿先生为力,令其集早日出版。”

            1931年11月28日,再次催促:“白石翁者,彼今年七十二矣,务恳兄赶催制就,弟事已亟,且愿让之。”

            徐悲鸿前后催促安排,其详细周密,不啻对待自己的作品。书成之后,徐悲鸿亲自写序,称:“白石翁老矣,其道几矣,由正而变,茫无涯。何以知之?因其艺至广大,尽精微也。”齐白石终于成名,徐悲鸿和中华书局厥功至伟。

            杨大金著有《中国实业通志》,系徐悲鸿介绍到中华书局。蒋丹麟系徐悲鸿内弟,英年早逝,临终有《天地间有数文字》一书,此书徐悲鸿认为,可以为中等学校以上之国文读本,惟不列为教科书,见于1930年7月19日徐悲鸿致舒新城信中。此外还有:

            1930年11月13日,为周涤钦推荐文章至《教育界》。

            1930年12月12日,为沈宜甲谋出版。

            1931年1月26日,为何兆清推荐《伦理学》。

            1931年3月3日,推荐傅延文著作。

            1934年10月16日,推荐陈之佛著作。

            1936年5月21日,推荐杨晋豪著作。

            1936年7月14日,推荐高剑父、张大千作品。

            此外,徐悲鸿的学生拟赴日本留学,徐悲鸿不惜以自己作品稿酬作为资助,一再催印画集,拳拳之情,溢于言表。

            徐悲鸿如此热衷于推荐别人的著作,和他的处世理念是密不可分的。1935年,刘汝醴到南京探望徐悲鸿。徐悲鸿说:“自莫斯科回国之后,没有连续三天能在家里安心作过画。”刘汝醴说:“何不谢绝一切社会活动?”徐答:“与世隔绝起来,新艺术运动的担子交给谁?”徐悲鸿的精力,主要集中于教学、创作和社会活动。提携后进、交游才俊本来也是他的工作之一。

            徐悲鸿和刘海粟的官司,当时曾轰动画坛。二人因理念不同,发生分歧,至于在《申报》上发表公开启事,互相攻讦。1930年4月18日,徐悲鸿致舒新城,“刘海粟亦有一册在尊处付印,如彼所印将先出版,则弟将以此部交中央大学刻入丛书,与尊处所约即须取消。”1932年9月5日致吴廉铭:“又见刘海粟等编之新派画,行见流毒社会。弟之《空青》七年不出,倘谥尊处之于美术为善不足,为恶有余,不能辩矣。”这些材料,对深入研究徐、刘二人之关系,不无补益。

            三、书札中所见

            徐悲鸿的情感纠葛

            徐悲鸿一生感情波折,中华书局所藏大量书信中,涉及感情方面事情尤多。

            徐悲鸿早年家里有一位妻子,因是包办婚姻,家里人强迫他举行了婚礼,并生了一个儿子,但不久妻子逝世,儿子也因出天花夭折。1917年,徐悲鸿与心仪他已久的蒋棠珍(即蒋碧微)私奔到日本,终于结为伴侣。

            徐蒋二人度过了十年左右的患难生活,渐渐有了隔阂。据中华书局藏徐悲鸿书札,1930年12月14日,徐悲鸿致信舒新城:“太太入都矣,小诗一章寄奉,请勿示人,或示人而不言所以最要。”正与蒋碧微的回忆相印证,可见到此时徐悲鸿的复杂心情。

            蒋碧微回忆:“此后半年多的时间,都在痛苦煎熬中度过,我们两夫妇本来就没什么话可谈,如今更是分外的疏远。”1931年暑假,徐悲鸿突然在宴会上离家出走,乘火车前往上海。谢寿康赴上海寻找,徐悲鸿坚不回南京,最终答应到庐山牯岭陈散原处盘桓。经谢寿康斡旋,蒋碧微也携子来牯岭与徐相会:“八月底了,我接到谢先生的通知,说是经过大家商量的结果,嘱我带孩子上牯岭玩几天。”

            此次出走事件,徐悲鸿似已有预谋,1931年6月26日致舒新城:“弟拟于下月初六七来沪,约有五六日勾留,拟携重要之大照片百余幅。”同年8月31日又致舒新城:“弟居庐山一月,碧微悔祸,携儿而往,因暂返宁,事犹不知如何。”

            在与蒋碧微感情逐渐冷淡的同时,徐悲鸿与孙多慈的感情日渐深厚。自1931年开始,徐悲鸿即推荐孙多慈在中华书局印制画作。1932年2月16日,徐悲鸿致信舒新城:“请先生将当日印出孙多慈女士单页选十张寄北平安福胡同甲79号。”1935年4月8日,徐悲鸿嘱孙多慈携画稿赴中华书局,请舒新城为孙集作序,并致信舒新城称:

            前承兄为慈刊集,感荷无量,知真赏不必自我,而公道犹在人间……兹嘱其携稿奉教,乞予指示一切,彼毫无经验,惟祈足下代办安善。

            五日后,又致信详细安排孙多慈出版画集事宜,为早出书以慰孙多慈,语气恳切急迫,称孙多慈“孩子心理,欲早观厥成……特请弟转恳早日付印,愈速愈妙,想吾兄好人做到底,既徇慈情,又看弟面,三日出书,五日发行,尊意如何?……此举乃大慈大悲之新城池中有白莲花,其光芒应被全世界。”此后6月20日、6月26日、7月8日屡屡催印,至于要求“他日慈集出版时,各分馆内须广为宣传”,自是真情流露之文。蒋碧微回忆也印证了这一点。    

            1935年7月13日,徐悲鸿致信舒新城,要求“请速将慈集两册送至亚尔倍路中法工专褚民谊先生收。拜祷。此事若不成,弟精神将生重大变化,可叹可叹”。1935年8月8日,徐又致函舒:“弟在月前竭全力为彼谋中比庚款,结果为内子暗中破坏,愤恨无极,而慈之命运益蹇,愿足下主张公道,提拔此才,此时彼困守安庆,心戚戚也。”

            最终孙多慈未能成行,回了安庆老家,从1937年到1939年,徐悲鸿致舒新城的信中还屡屡提到,但1939年以后,徐悲鸿与孙多慈断了联系,在所有信札中,孙多慈的身影就如同天际黄鹤,渺不可寻了。

            四、书札中所见

            中华书局与作者的关系

            中华书局一向注重尊重作者,与作者保持良好的关系。在这一点上,徐悲鸿书札屡有体现。

            《晋祠碑》是书法史上著名碑刻,唐太宗李世民书,存山西太原晋祠。徐悲鸿欲一观而不得,便想到了中华书局遍及全国的分局网点,1937年4月10日,他写信给舒新城,要求中华书局太原分局派人为他拓碑,而且注明,“须觅良工精拓,用好纸,不要省钱。”舒新城均遵嘱办理,徐悲鸿在国外,需要用马毛制画笔、书籍等,舒新城也为其邮寄。

            1931年9月14日,徐悲鸿致信舒新城,称:“寄上宝物一包,请以一二金得一人连出,须小心工作,粘在一硬币上,兄存而玩之,绝对勿语人以何物,不然即负弟之盛意(因说出便无味,且不妙,至要)。”

            这件“宝物”到底为何物,今天已经很难知晓了。但1939年10月16日徐悲鸿仿苏轼双声诗,仍保存在致舒新城的信中:

            遗韵忆犹豫,音容隐易颜。莺莺缘已矣,抑郁又奚言。

            此时徐悲鸿与孙多慈天各一方,重逢已无可能,这首诗实际寄托着徐悲鸿深深的叹喟。

            由于舒新城和徐悲鸿的良好关系。舒新城的《美的西湖》、《美术照相习作集》等摄影集,即请徐悲鸿作序。徐悲鸿托篆刻家、音乐家杨仲子为舒新城刻了一方“新城捉得”印(见1931年6月24日函)。出现情感问题时,舒新城还是徐悲鸿的倾诉对象。

            中华书局体谅作者的难处,解决作者的困难,这在当时是很有名的。例如四川作家李劫人在计划写《死水微澜》时,在当时也没有什么名气,但他是个“出手阔绰的主儿,不可一日无钱,常是一部小说未完,先得预支数百元的稿酬,且因从银行汇兑要打折扣,特意让汇到中华书局的成都分局,以现金支付,免得在银行提款被打了折扣”。对这样烦琐的事,舒新城从不回绝,总是及时加以批示,让相关人员办理。几乎可以说,没有舒新城的支持,中国文坛怕难有《死水微澜》、《暴风雨前》、《大波》这样的杰作,至少不会那样顺利地在短时期内完成。

            向达曾因稿件未交付且再次提前预支稿费,遭到舒新城的拒绝,但后来向达在信中提及朋友写作需要参考书时,舒新城仍然热心帮忙。徐悲鸿也与此相同,在信札中可以看出,他经常是走到哪里,就要中华书局将稿费支付到哪里,而舒新城从不拒绝。甚至徐悲鸿要求将稿费提取部分,送与岳丈、岳母,舒新城一样照办。

            徐悲鸿经常向中华书局推荐稿件。舒新城虽然尊重作者,但并非徐悲鸿所有的推荐,都碍于情面毫无拒绝。1931年1月13日、17日,徐悲鸿两次致信舒新城,推荐一部青年翻译家侯某的书稿。信中徐悲鸿再三强调,此人“不识中西文化沟通以来,有一人足以方驾之否”,甚至说:“若侯君且遭摒弃,弟当盱衡四顾,诚欲问兄将从何而得如许人才也?”但舒新城仍然认为不合要求,坚决退稿,最终也获得了徐悲鸿的理解。

            (本文原有注释,发表时从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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