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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画家的黑塞雨果泰戈尔与纪伯伦

        作者:文/孙琳琳2014-02-23 17:52:42 来源: 新周刊

           文字所书写的是一种精心建构的心灵体系,而绘画则是如婴孩般的直觉的产物。当文学家想说的太多又不知从何说起时,他们拿起了画笔。




            如果为手拿画笔的文学家列一张清单,这个单子将不能穷尽。黑塞为第二故乡堤契诺画下3000多张水彩风景画,雨果遭流放之后成为波德莱尔口中与德拉克洛瓦比肩的画家,纪伯伦的画作技艺精湛而充满哲学色彩,63岁才开始作画的泰戈尔则将不示人的心灵阴霾投射在2000多幅神秘主义的画作上。


            你以为那是业余爱好?其实是因为他们在文学上的成就太耀眼,遮蔽了绘画的光芒。马雅可夫斯基希望世人认定自己为“艺术家兼诗人”,或者不如这样说:他们本来就是广义上的艺术家,文字表达是心媒体之一种,绘画语言也是。


            文学家为什么要画画?


            文学家有话要说,于是他们成了画家。文字所书写的是一种精心建构的心灵体系,而绘画则是如婴孩般的直觉的产物。当文学家想说的太多又不知从何说起时,他们拿起了画笔。


            而事实上,你的确经由绘画了解了文学家的心灵,这种媒介是仅次于音乐而无界限的,无需翻译,无需解读,匆匆一瞥便可看出端倪。


            2011年是泰戈尔诞辰150周年,9月初,“泰戈尔:远行的罗曼史”作品展在广东美术馆开幕。这个展览并没有展出原作,喷绘的作品图也效果欠佳,但观众还是可以感受到泰戈尔画作的独特风格。


            少年时代的涂鸦,在63岁才成型为画作,泰戈尔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新的出口,不同于诗歌、小说、散文、书信、戏剧、歌曲,在视觉艺术的天空下,他是一个忧郁的旅者。


            而黑塞走上视觉表达之路则是1919年移居瑞士南部的堤契诺之后的事,他在小说《克林格梭尔的最后夏天》中描述了成为画家的心路:“我在炎炎夏日走过村庄及栗树林,坐在行军椅上,试着以水彩保留那红艳的魔幻。温暖的夏夜,我敞开窗户及大门,坐在克林格梭尔皇宫内,直到深夜,以歌谣的词句来歌颂前所未闻的夏日;我使用文字比画笔熟练。”


            自从皈依堤契诺,绘画成为黑塞创作中与写作同样重要的形式,与泰戈尔相反,绘画使他克服了内心的部分创痛,也影响了他的文字,使之更绚丽、鲜明、清晰。


            雨果的绘画创作是他成熟时期的成果,反对拿破仑三世建立的第二帝国使他成为流亡者,背井离乡的生活孕育了他的绘画。他如孩子一样画下一切感兴趣的题材,权作岛上寂寞生活的调味剂。


            纪伯伦的绘画生涯开始于14岁,那时他刚刚随母亲由黎巴嫩移居美国,被波土顿文艺界名人福特·霍林德·戴伊所发掘,开始给书籍画封面,早熟的纪伯伦为成熟美丽的女诗人约瑟芬·布鲁斯顿画像时爱上了她,这很可能是他一生所描绘的唯美女性的起点。


            歌德的风景画则颇多闲情雅趣,在魏玛的家中,他时常把自己的速写和素描挂在墙上,放在他所喜爱的意大利绘画中间。


            文学家作画并不罕见,作家冯骥才在《文学大师们的另一支笔》一文中也介绍过俄罗斯作家的绘画。普希金、莱蒙托夫、果戈理、屠格涅夫、茹科夫斯基、安德列耶夫、列夫·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马雅可夫斯基等等,他们都热爱绘画,并且不少人如莱蒙托夫,还画得相当专业。


            “他是在作画,而不是在写历史”


            1924年,对,泰戈尔已经63岁,他开始画画。在这一年出版的诗集《夜曲集》的手稿中,泰戈尔第一次画下了潦草的线条。他没有受过任何绘画训练,透视关系当然是搞不清楚,人物的型也绝画不准,但凭着丰富的人生阅历和广阔的想象力,他独创了2000多幅来自直觉的绘画。


            在这些画作中,泰戈尔创造了一个异想世界,他笔下的花草树木鸟虫鱼兽不是写生,而是想象的产物。女人也是他常常描绘的主题,有人猜测那张神秘女人的脸是他自杀身亡的嫂子,眼神里的情愫是泰戈尔梦中的。


            孟加拉画派画家南达拉尔·鲍斯认为,韵律、平衡和放纵是泰戈尔画作的三大要素。“这些要素是泰戈尔通过长期作诗及作曲而获得的。”


            与那些光明的、灿烂的诗作背道而驰,泰戈尔的画作是他艺术的阴暗面。但是你又很难读懂他画的是什么,画作里总有太多抽象的成分。他在自传里喃喃自语道,“他是在作画,而不是在写历史”。


            “我的绘画不需要制定任何艺术的教条,只要简单地描绘出内心世界就心满意足。我的画与训练科目、传统和深思熟虑的尝试都没有任何渊源。”泰戈尔说。


            尽管是半路出家,黑塞的画艺进步却很快,他迅速掌握了画出事物自然面目的技巧,不久又开始实验粉彩画、油画等,诸般尝试之后,他发现水彩画的随性最能表达他的想法,因而在这条路上深入下去。


            一开始,黑塞画风景、建筑和植物就不强求逼真,而是将这些变得抽象、色彩柔和、更具装饰性。一段时期之后,他笔下的色彩变得更明亮、层次更多。“色彩之间,彼此会产生某种音乐。”黑塞说。


            而雨果最感兴趣的却是墨的表现力和光影的反差,他的作品中,很多是水墨画。他对波德莱尔说:“我在画里一起用上了铅笔、木炭、乌贼墨、木炭笔、碳黑,以及各样稀奇古怪的混合体,方能大体上表现出我眼中,尤其是我心中的景象。”


            从未来过中国的雨果对中国的兴趣也是人所共知的,1864年之后,他将38幅中国主题画制成烙画,用来布置根西岛上情人朱丽叶住所高城居的饭厅,这些画现在陈列在巴黎雨果故居3楼,和卷轴画、竹帘画、木雕、瓷器、神像等一起构成了“中国客厅”。


            这位即兴的绘画者终生远离画家圈子,他的绘画不是用来结交与赚名的,而是一种受到内心苦楚激励的幻觉,这种幻觉用文字捕捉可能会非常费力,而形象和光影就在一挥手间记录下了那一刻。


            1904年,在阿拉伯《侨民报》上发表第一批散文诗作一年后,21岁的纪伯伦在波士顿画廊举办了第一个画展。3年后,他进入巴黎艺术学院学习绘画。此后绘画和写作一直是他创作的两条主线。他的绘画充满神秘主义色彩,妙喻中有哲思。


            俄罗斯作家中,普希金和屠格涅夫都擅长画一种半侧面的头像。茹科夫斯基最棒的作品是水彩风景画,果戈理的建筑写生够得上专业水准,马雅可夫斯基什么都画,甚至为剧院设计布景。在所有人绘制的莱蒙托夫肖像中,他本人画的是最传神最好的。他使用素描、速写、水彩和油画,题材也并不局限,既有风景、肖像和动物等日常事物,也画历史故事和传说。


            绘画是心灵的归宿


            1930年5月,泰戈尔的崇拜者维多利亚·奥坎波为他在巴黎举办了第一个画展。当时谁也没想到,日后这些随手的画作会成为印度不愿放弃一件的国宝。


            2010年,苏富比拍场上出现12件泰戈尔画作,印度西孟加拉邦首席部长巴德哈德·巴哈亚写信给印度总理辛格道:“印度政府应当立即采取措施,把作品收回。”


            黑塞歌颂第二故乡堤契诺的水彩画约有3000幅,这些画作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黑塞已抵达他的终老之地,找到终身伴侣。经由黑塞的眼睛,我们看到堤契诺的脱俗,虽然那里日后变成了人声鼎沸的旅游区,但黑塞却掌握了独属于自己的宁静。


            对雨果绘画最直接和热烈的赞美首先出自诗人戈蒂耶之口。1938年,雨果的《利埃尔的钟楼》被收入《各国画册》出版,戈蒂耶在评论中写道:“雨果先生不仅是诗人,还是画家,而且是布朗热、洛克普朗和于埃可以视为同道的画家。”


            1855年,波德莱尔就将雨果和德拉克罗瓦相提并论。在《1859年的沙龙》中他又写道:“我们的诗人是诗歌中的风景画家之王,这是显而易见的。”


            1957年,法国超现实主义画家布勒东在《神奇的艺术》中写道:“在这个领域内,最后决定意义的画应该属于一个既不是职业雕塑家也不是职业画家的人。这个人先于兰波,已经借助画笔和钢笔墨水‘固定眩晕’,探求自己的潜意识……这位不受重视的水墨画、‘墨渍画’和想象力恣肆奇兀的画的作者,是一位诗人,名字叫做维克多·雨果。”


            2002年,雨果的曾孙女玛丽·雨果在广州举办的“雨果的艺术人生——伟大的作品,伟大的事业”图片展上说:“雨果是大家的祖父。如此完美的祖父,我一人承受不起。”


            “这画我决不卖,……是我的心灵创造了它们。”纪伯伦将绘画视为心灵的结晶,罗丹十分看好他:“这个阿拉伯青年将成为伟大的艺术家。”


            纪伯伦的画作有浓重的浪漫主义和象征主义色彩,在阿拉伯画坛独树一帜。在48岁的人生他创作了约700幅作品,其中的大部分被美国艺术馆和黎巴嫩纪伯伦纪念馆收藏。如他所愿,他的艺术远离商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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