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无所不在。此地与彼地、此时与彼时、现实与想望、安全与探险之间,总有可见与不可见的边界。突破边界是引进任何科学、文化、社会革新的先决条件,也是“当代艺术”最广泛的定义。这是因为真正的当代艺术总是立足于现下瞬间去探索超出经验领域的未来,它赋予自己的使命总是突破现存的视觉语言和观念的边界,去开拓艺术表现中的新的空间。
王璜生的艺术实验充满对边界与空间的探寻和质问。如果说“边界”的传统含义离不开线性界限的意象,王璜生的线画和线的装置则通过打破这种意象显示出线与空间互动转化的
新的可能,从而成为对视觉艺术当代性的一种表述。
在一个最基本的层面上,他的作品中无处不在的线条 — 这是他从中国古典艺术接受的一份丰厚礼物 — 被赋予强烈的空间性甚至成为空间的内在构成因素。不论是在二维的《痕象》和《游象》还是在三维的《缠》、《界》、《溢光》和《隔空》里,水墨、拓印和金属的线条盘旋缠绕,犹如活物般营造和转化着空间。这些营造和转化消解了“线”的两个传统意义—或做为艺术表现的本体或做为描摹形象的手段。线因此既摆脱了“笔墨”概念中的自我边界,也不再服务于因物象形的“轮廓”或“体积”等实用目的,而是在自发的生成和游动中不断重新定义空间,同时也在对空间的重新定义中不断消解和转化自己。
“踰界”既诱人又隐藏危险,因为任何边界总是被习俗和常规把守,因为边界本身就是一个拒绝安全感的地带。王璜生的作品因其连绵流动的线条而富于诗意的抒情,但也通过流动的不稳定性激发出心理的紧张和对转化的焦虑。这种紧张和焦虑被一些关键细节放大,使抽象的线成为对历史记忆和现实政治的隐喻。当盘旋游动的线条化为带刺的铁丝网和蒺藜,它们优雅的流动同时在刺痛着观众的感知。我们想到历史上的偷渡者和现实中背井离乡的难民,都是为了闪烁的希望而经历踰界的危险,为求生而付出生命的代价。当铁丝网被烧灼再包扎以纱布绷带,当沾上红色和黑色的绷带在新闻纸上拓印,我们想到踰界造成的伤害以及疗伤的希望。 当铁丝网对照以虚无的玻璃并化为投影,我们想到人类的脆弱以及现实和幻想之间的转移。王璜生的抽象艺术因此总是具体和实在的,既从观念的反思中也从对历史和现实的关怀中获得生命。